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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0 章 七窍心(三)

  “圣教的教义之中,摆在头一条的,就是忠诚。在圣教,叛徒往往比敌人的下场更惨。”段绮年负手从沈放身边走过,眯着眼睛看向天边的快要隐入天际的一线金霞,淡声道,“我是圣教司辰,洱海雪莲于圣教又是极珍贵的宝物,我总不能带着我手下的人公然去抢,亦不能让殷妾仇与我同去。所以,只好找你跟我一起。”

  “你已是将死之人,不若死前再发挥点作用,也别真废物一辈子啊。”他轻嗤一声,回过身来,唇角带了些讥诮的笑。

  只是沈放此时早已心乱如麻,根本顾不上理会他的嘲讽了,只急急问他:“我们什么时候去?”

  段绮年面上神情肃下来:“立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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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酉时不到,两匹马嘶鸣着自青庐山的山间小道上奔驰而下,一匹浑身油青,一匹通体皂黑。金乌将坠,暮色四合,忽而又有一匹快马自他们之后追来,殷妾仇赶上他们,大叫道:“段兄,沈大哥,你们等等我!”

  段绮年一勒马缰,眉头皱起:“你跟来干什么?”

  殷妾仇道:“段兄,你们是不是要去取雪莲,我同你们一起呀!”

  段绮年:“……”

  殷妾仇急道:“你不要骗我,我知道你肯定是去取雪莲的!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把握,万一我能派上用场的呢。”

  段绮年道:“你跟我们一同去了,陆银湾怎么办?”

  殷妾仇道:“有尹如是在呢,没人敢来动她的,现在当务之急是雪莲花呀。”

  殷妾仇也是个倔种,如何能看着他二人去取雪莲,而自己作壁上观?死缠烂打地跟在段绮年身后,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去。段绮年被他纠缠得没办法,情知既被他知道了,便再没办法甩下他的,冷着脸默不作声,算是默许了。

  殷妾仇急急追问雪莲的下落,段绮年道:“洱海雪莲原该是由我去接迎的,但当时南堂出了事,我赶着回来,便送了密报给圣教的另一个司辰,叫他去接了。算着时日,如今这雪莲应该快到圣教的圣坛了,左右不过两三日功夫。我们赶在他们将雪莲送入密坛之前将雪莲花给截下来。”

  “圣坛?”殷妾仇讶道,“圣坛不是在大理吗?我们如何赶得及?”

  段绮年却淡淡道:“圣教还有一处圣坛,不在大理,就在巴蜀。这是一处秘密的据点,即便是教中,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。”

  “当年教主闭关,无论是中原武林还是圣教里的人,都以为他回了大理的总坛。实际上,他闭关之地……”段绮年顿了顿,“就在蜀中。”

  “什么?”便是连殷妾仇都惊讶不已。

  沈放骤闻此言,心中不禁暗暗吃了一惊。他是万万没想到,圣教教主的闭关之所竟在蜀地。这不就好似心肺之上已被敌人钉入一颗钉子十数年,却不自知么?

  沈放转念又不禁疑惑起来,这般重大的事,为何段绮年竟丝毫不避讳自己?他的目光落到段绮年面上,与他幽深的眼光一触,登时便明白了,不禁自嘲一笑:“在他眼中,我已与死人无异,他自然不需要提防我。”

  “段兄,你如何知道的?”殷妾仇问道。

  段绮年瞥了他一眼,淡淡道:“我原本负责接洽事宜,自然比你知道的要多。到了那处,无论什么时候,你们都必须听我安排。最好一个昼夜便能赶回来。”

  三人商议已定,轻抖马缰,一个接一个地御马冲下山去。百步开外的树林之中,却有一双眼睛一直静静地窥伺着他们。

  等御马的呼喝声渐渐消失之后,陆银湾才从树林里转出来。她仰头瞧了瞧天色,展开轻功掠回山顶之上。

  陆银湾回到屋中匆匆翻了一通,却找不到自己银刀的踪影,心知这刀大约是在混乱中遗失了。别无他法,只好将从床头柜子中翻出来的一把匕首别进束腰之中。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,她急步往外走去,一推开屋门,却见一道青光骤然从头顶上劈落下来。

  她一个激灵,抽出匕首便要反手格挡,却又忽然想起那剑实非凡品,寻常匕首定然是挡不住的。此时已然来不及收势,她一个侧翻向一旁滚去,口中大叫道:“姐姐,是我!”

  那青锋紧追而来,当头落下,却只在她脑门上敲了敲,清亮的女声含着笑意在屋子里响起来:“好一只小狐狸,什么生病、受伤,果然都是骗人的,白赚人担心,忒狡猾了也。”

  “尹姐姐,你别这么闹。”陆银湾一脸无奈,抚着胸脯推开她的剑锋,轻喘道,“我就算没伤也要被你吓出内伤了。”

  来的不是旁人,正是尹如是。她笑眯眯地收了晴光剑,弯下腰来拉她起来:“你还好意思说,你晓不晓得,我险些都要去向兰姐姐负荆请罪了。”

  秦玉儿这时也不紧不慢地从屋外转进来,眉头微微蹙起,瞥了尹如是一眼:“她虽则是在做戏,身上的伤却不一定是假的。你这般吓她,真出了个好歹怎么办?”

  尹如是吐了吐舌头,笑嘻嘻道:“你瞧她身手如此灵便,哪像个伤患模样啊。”

  秦玉儿不去理她,问陆银湾道:“我白日里瞧你的确三焦俱损,你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?”

  陆银湾缓过气来,摇摇头笑道:“哪有法子能骗过玉壶神医的眼睛?伤嘛,自然是真的伤了,是我自己震断的。段绮年虽不比神医姐姐你,却也是颇通医理的,我若不是真伤,如何骗得过他?”

  “那你……”秦玉儿不禁秀眉微蹙。

  “我的修习的内功是盟主亲传,自有修筋续脉之妙用,这功法奇妙的紧,只要不是筋脉寸断,断到死透了,总是能修好的。即便是伤得再重些,也不会碍着性命,只是折损些阳寿罢了。更何况,我自己动手,也有分寸,这伤约莫个把月,也就能恢复了,姐姐大可放心。”

  尹如是却是有些讶异:“兰姐姐把她的内功心法也教给你了?”

  “是。”陆银湾笑起来,“我从她那学来的东西可不少呢。如若不然,我五年前丹田受损,武功尽废,又如何能这般快地恢复,甚至远超从前?”

  “唉,这心可就偏大发了。我当年可跟她磨了许久,她都不肯把这套心法教给我。”

  陆银湾无奈笑起来:“她也是关心你,这内功心法颇有几分危险,若不是我这种经脉本身有损的人,大可不必用这个。”

  秦玉儿沉思片刻,道:“你这般自损身体,为的就是要段绮年信你。你莫非是要从他那儿……”

  “秦姐姐好聪明,我要的就是洱海雪莲。”陆银湾道。

  “你如何能拿得准,他会为了你背叛圣教?”

  “实不相瞒,我也拿不准的。段兄对我心思和态度,十分难以琢磨,便是我自诩善于揣度人心,也并不能看得很透,总好像雾里观花一般……一切都只是赌罢了,就在方才我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哩。”陆银湾摇了摇头,笑道,“只是眼下情势所逼,我非赌不可。”

  “哦,怪不得你此前那般着急下山,你那时就是急着去找他?”尹如是恍然大悟,忽然笑道,“我便说么,你怎么会如此绝情?哎,到头来原来还是为了你师父呀。”

  她这话原是打趣,但陆银湾听进耳里,却不禁面色一变,脸上的笑不自觉地便敛去了。

  半晌,她神色淡漠地道:“姐姐莫要多想了,与沈放无关,我不是为救他。”

  尹如是:“……”

  陆银湾默了默:“我先前便得到了消息,圣教教主二月二便会出关。此人武功卓绝,十二年前便已将圣教神功练至第八重,多少武林豪侠都是在他手下惨死,我父亲……”

  陆银湾说到此处,轻轻地垂下眼睛来,神色中不禁漫上几分黯然。

  “我父亲当年在江湖中,亦算得上是一流的剑者,我却亲眼目睹他在圣教教主手下被一剑穿心……”

  “若是此番让圣教教主服食下洱海雪莲,从假死中醒过来,他的神功便会更进一重,不知会变得多么恐怖,那必将是武林的一场浩劫。”

  陆银湾微咬着牙,一字一字道:“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。”

  “此番铤而走险,亦是因为这个缘由。时间太过紧张,实在容不得我多想。”

  她这一番话,叫秦、尹都不禁神色严肃起来,对视了一眼。

  秦玉儿瞥她腰间别着的刀鞘:“段绮年既然已经去取洱海雪莲了,你方才又是要去哪里?”

  “我要去杀一个人。”

  “谁?”

  “小唐门的一个弟子,叫宋枕石的。他原是我全心信赖的一颗棋,却不想竟叫他出其不意地将了我一军。我此番几次落入险境,均是拜他所赐。此人知道我太多秘密,我却忽然摸不准他的底细了,若继续留着他,实在后患无穷。我必须得尽快将他除掉。”

  尹如是道:“既如此,你交给我就是了,我去替你杀了他。”

  “不,不能叫他一死了之。”陆银湾连忙按住她,道,“我还有许多疑惑未解,若是不弄清楚了他的立场,不知道他到底暴露了多少我的秘密,我日后在圣教里行事,将大大不便……我非得亲自去盘查一番,再将他灭口才行。”

  “可你身上的伤……”

  “那宋枕石虽然脑筋活络,但似是因为少时损过根基,武功并不怎么出色。我便是有伤在身,应当也拿得下他。”陆银湾道。

  “这怎么行?三焦经脉受损可不是开玩笑的。兰姐姐的这套心法,我亦是了解一二的,功法是奇异不错,却也断不能这么短时间就让你恢复如初。你现在淘气,不知疼惜自己,将来少不了吃苦!”尹如是肃道。

  “更何况,你此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,耽搁了一时半刻的,没能在段绮年他们回来之前赶回来,不就败露了?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尹如是想了想:“不若这样吧,我暗中去将宋枕石带回来,找一处地方关着他,既叫他再不能威胁到你,也方便你日后审问他。”

  陆银湾略一思衬,心道:这法子倒的确可行。

  她若真的自己去了,必要在一个昼夜的时间里来回。仓促之间未必能逼宋枕石说出实话来。留到以后慢慢逼供盘问,反倒便宜些。

  这般想着,她也不由得点了点头:“好罢,那就只好辛苦姐姐跑一趟了。”

  尹如是爽快道:“不妨事,小菜一碟啦。事不宜迟,我现在就动身。”

  已是月上枝头的时候,三人略作商议,陆银湾又细细交代了尹如是一些事情,尹如是便踏着月色下了青庐山去了。

  只留下秦玉儿一人照看陆银湾。

  亥时时候,屋外忽然起了风。秦玉儿喂陆银湾喝了些滋补固元的汤药,两人便打算熄灯歇下了。

  瞧着尹如是不在,陆银湾美滋滋地便爬上了秦玉儿的床,支着下巴嘻嘻笑道:“姐姐我冷,咱们一起睡吧。”

  秦玉儿:“……”

  陆银湾又眨了眨眼睛,天真道:“姐姐的床好宽敞,平时一个人睡得了这么大的床么?”

  秦玉儿:“……”

  秦玉儿无言了片刻,摇头叹了口气:“你先老实躺下吧,我去将明早要用的药材拿进屋,马上就回来。”言罢披了衣服,走出屋去。

  陆银湾将双臂枕在脑下仰躺着,却哪里能睡得着。神色渐渐凝肃下来,她闭着眼睛,脑子却已开始盘算起其他事情来了。

  自她醒来之后,便已将这一回的事翻来覆去想了个彻底。整个事情的始末和其余人的心思动机她都已猜摸了个七八,唯有宋枕石此人,叫她百思不得其解。

  他到底是哪一边的人?

  若他心向武林正道,则必然不会背叛自己,哪怕是追随唐不初那种道貌岸然、阴狠伪善的人,在这个节骨眼上,就算是为了自保,也应该跟中原武林站在一个阵营才对。

  无论如何,都不该对她动手。

  可是,若说他是圣教的人,也是必然说不通的。这一次圣教南堂与武林盟之争,可谓两败俱伤,殷妾仇和段绮年的人马损失近半数,南堂歌楼甚至付之一炬,殷妾仇险些死在火海里……

  宋枕石给她做棋子已有一载有余,是了解些许内情的。他们三人虽然颇有几分交情,可段绮年和殷妾仇都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。

  四大堂主已死了两个,南堂一折,圣教便又断了一臂。宋枕石若真是一心为了圣教,是绝不该设计这个圈套,对他二人也动手的。

 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?

  若是他与圣教没有什么牵连是最好,若是有的话……会不会已经向圣教泄露了一些她的秘密?副教主和秦有风对她的掌握如今又有多少了?

  若是不弄清楚这些事,她一时半刻恐怕都不能回圣教了。

  陆银湾百思不得其解,不由得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起来。忽然,院子里有东西倒落的声响传进来,陆银湾不由得一怔:“神医姐姐,需要我帮忙吗?”

  屋外寒风呼呼地刮着,好似鬼哭一般,声响越来越大,越来越尖细,将窗户纸都吹得哗哗作响,却没人答她的话。陆银湾目光一凛,心中忽然生出几分不祥之感来:秦玉儿已出去好一会儿没回来了。

  她眉心微微一动,披衣下床,摸到枕头下压着的短匕,附耳靠到门上听了听。只可惜外面风声太过嘈杂,什么也听不出来。

  她挑了挑眉头,直接推开了门。

  屋外,秦玉儿正对着屋门而立,细长的脖颈架着四把长刀。

  刀刀见血,划出了四条血线,在她脖颈上围成了一个红色的圈,缓缓地往下渗着血。

  她本人的神色倒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清淡,未发一言。

  陆银湾垂眸瞧见同样交叉着架上自己的脖颈的刀刃,回眸瞥了一眼立在门边的两个人。

  其中一人如幽魂一般飘至陆银湾身边,声音低沉刻板,毫无感情,活似刚从棺材里蹦出来的新鲜的僵尸。

  “陆司辰,失礼了。副教主有急事要见您,正在圣坛等着您呢。”

  陆银湾默了片刻,嘴角一翘,咯咯地笑起来:“要见见就是了,我又不是第一次去见副教主,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?知道的晓得你们是来请我,不知道的,还以为我陆银湾做了什么亏心事,要畏罪潜逃呢。”

  她一抖衣领,将自己裹得紧了些,娇声道:“带路呀,我衣服穿的少,可冷着呢。”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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