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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、知应天府

果然,岳飞跟何铸两个人坐在何铸的衙署里面喝茶,岳银瓶在一旁伺候。

看到李申之来了,大家都很高兴。

“哟,咱们的大英雄来了。”岳飞笑容满面,对李申之一顿调侃。

李申之第一次看到岳飞如此放松的神态,以前还从没见过岳飞这么放飞的一面,对岳飞夹带着调侃的夸赞,一时间竟然有些腼腆起来。

何铸见过李申之在六部桥和金銮殿上风光的样子,内心之中对李申之有一股崇敬之情,站起来迎接道:“快进来吧,正好有些事跟你说一下。”

李申之跟岳银瓶含笑对视一眼,转而拱手拜见何铸,问道:“请何相公指教。”

“先坐,坐下来说。”何铸顺手取了一个茶杯摆在李申之面前,岳银瓶趁势倒了一碗冲泡的茉莉花,这已经是当下临安最流行的喝法了,上到王公贵族,下到黎民百姓,无不迷恋这种简单高雅的冲茶法。

“对于你的去向,朝中几位相公们有了一个大致的意见,不出意外的话,年后就会下任命。”何铸说得很平静,岳飞也面带微笑,显然他们二人刚刚探讨过这个问题。

李申之心中有些紧张,他实在猜不出朝廷会怎么安排他,纹丝不动地坐着,等着何铸的下文。

何铸与岳飞交流了一下眼神,继续说道:“朝廷打算让你去应天府。”

“我?”李申之瞪大了眼睛,不可置信道:“我去应天府当知府?”

岳飞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:“想桃子呢!就你还想当知府,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。这次是让你去当个知县。但是具体赴任的时间,要等到科举之后。”没有王次翁捣乱,朝堂的几位相公都想让李申之完成科举,当一个正儿八经的文人,在据理力争之后,把所有事宜的安排全都推到了科举以后。

想啥桃子?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,岳飞的这句话是跟自己学的,想屁吃呢。

李申之挨了一巴掌,不但没有恼怒,反倒很高兴。看岳飞的兴致,他谋反的案子应该是没问题,就此打住了。

暂且放下对自己未来的担忧,李申之问岳飞道:“不知岳帅接下来会去哪里?”

岳飞收敛笑容,说道:“先别管我,说说你吧,去了应天府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

李申之看看岳飞,有看看何铸,发现他们眼中饱含笑意,这分明就是在考量自己。

李申之说道:“那应天府的知府会是谁?”

“你看,我就说这小子上道吧。”岳飞大笑,“你输了我两坛酒啦。”自从岳家给岳飞断供了胡虏血,岳飞已经半个多月没喝酒,肚子里的馋虫都快饿死了,是以方才跟何铸打了个赌,赢了两坛酒。

何铸输了赌注,一点也不丧气,说道:“不错,不是个愣头小子。知府会派谁去,朝堂上还没有定论。你想让谁去?”

李申之对朝堂上的人都不甚熟悉,成天除了跟宗室子弟打交道,就是跟几位相公打交道。应天府知府,或者叫应天府尹,级别大概相当于直辖市的市长,普通官员肯定无法担任。忽然间,将应天府的知府与直辖市的市长关联起来以后,李申之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。

遥想自己当社畜的那些年,别说直辖市的市长了,就连社区主任都难得见一面。

此时此刻,在何铸与岳飞的面前,李申之终于有了一丝压迫感,心底对他们有了一丝大佬的尊重。

在之前,他始终游离于大宋的官场之外,所以可以客观地对待这些相公,甚至可以从内心里去鄙夷他们。

然而现在自己即将踏入官场,那么在坐的人转眼就成了他头顶上的大佬,可以决定他的生死去留,他也无法再保持如此淡定。按说刚中第的进士,起步就能当七品的知县,地位算是不低了,但在眼前这两位大佬面前,依然是小渣渣。

不过李申之有自己的优势,很快在心里分析了一通,说道:“应天府的级别不低,想要担任应天府的知府,必定不是泛泛之辈。而应天府又是新划归的地方,各项事务百废待兴,需要一个精明强干之人主持大局。按照我大宋往常的惯例,此人必是一位相公。”

“分析得不错。”何铸重重点了点头:“你继续说。”

岳飞则是一脸宠溺地看着李申之,细细地品茶。

李申之得到了肯定的反馈,信心大增,继续说道:“现在的几位相公应该不会大动。秦桧刚死,需要张俊主持大局,何相公和范同襄助左右。赵士褭刚升任相公,应该也不会外放。所以,这个应天府尹的人选,应该会是一位老相公。”

刚刚说了对大佬有了一丝尊重,这边便把几位大佬的名字点了一遍。这种直呼其名的方式,岳飞和何铸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在他们眼中,李申之有这个资格。

“哦?”何铸面色一惊,他没想到李申之竟然能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,仿佛亲自参与了朝堂小朝会一般,追问道:“何以见得?”浑然不觉岳飞朝他伸出了三根手指——三坛酒了。

李申之完全进入状态,说道:“之前的几位老相公,他们是受到了秦桧的排挤才罢官。现在秦桧死了,他们必然会得到起复。既然起复,地位肯定很高。重新担任相公也不是不可能,但是位子有限,必定会有几位老相公无法回归中枢,那么应天府的知府就是一个好去处。”

何铸说道:“那你觉得,谁去的可能性最大?”

好在临安府学的几位同窗给他分析过当下的局势,让李申之对几位老相公颇为了解。

李申之说道:“有此资历和能力的,无非朱胜非,赵鼎,张浚三人。依我看,朱胜非最有可能留在中枢当和事佬。赵鼎和张浚两人能力和资历相当,但是赵鼎主和,张浚主战。现在朝廷想要和谈,想必官家暂时还不想听到主战派的声音,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赵鼎回归中枢,张……”

说到这里,李申之说不下去了,他忽然觉得,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结局。

一切分析都是那么合情合理,那么合乎逻辑,就像一加一等于二,再加一等于三一样,是一个必然的结果。

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。

何铸点了点头,说道:“没错,朝廷的确打算派张浚张相公去知应天府。”

为什么,为什么是他?

李申之感觉自己走进了灵魂黑夜,看不到一点点光明,没有一丝丝的安全感。虽然知道黎明很快就会到来,但是黎明前的黑暗,往往也是最让人绝望的时刻。

他知道张浚能力很强,现在的张浚不过四十多岁,正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年富力强的年龄。他也知道张浚忠君爱国,二十年后赵构死后,张浚毅然决然地扛起北伐大旗。

可是张浚骂我是国贼啊!

在这样一位对自己有深刻成见的领导手下干活,用脚后跟想想,都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会有多么地悲催。

何铸看到李申之猪肝一样的脸色,宽慰道:“你放心,张相公就是心直口快,想到什么说什么。朝堂上的那些相公们,哪个没有被他叱责过?”

岳飞跟着点了点头,面色稍微沉着了些,说道:“你虽然主导着宋金和议,但我知道,你的骨子里是主战的。那张浚是主战派的旗帜,你们一起经营应天府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”

李申之随即换上一副哭丧脸,说道:“我知道张相公忠肝义胆,宁死不屈。可是他搞政事还行,打仗就是个渣渣啊。”

李申之彻底地放飞了自我,说话也随意起来。

不过岳飞和何铸没有计较“渣渣”是什么意思,只当是市井浮浪子弟的口头语。虽然他们头一次听这个词,但是丝毫不影响他们理解其中的含义。

岳飞说道:“张相公对于军事确实太过草率,不适合当主将。但是他非常乐意提携后进。只要你真的有才干,他就会提拔你,有多大才干就提拔到多高的位置。”

在岳飞眼中,整个大宋就没一个能打的,全是渣渣,区别只是大渣和小渣罢了。对了,韩世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,但他战略眼光不行,还是渣。

李申之随即换上了一副苦脸:“可是我的军事能力,也是个渣渣啊。纸上谈兵谁都会,真要带兵上战场,完全是两码事。”

身怀绝迹的李申之,怎么会少了带兵打仗这种无用的知识呢?只不过带兵打仗的基础小知识越多,他越觉得带兵的困难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,领着一万人出去行军,茅房该怎么挖,伙食该怎么安排,三百里的行军距离该怎么安排,谁先走谁后走,怎么分散出发,到地方怎么集合起来,统统都是学问。

绝大多数的键盘侠们,说起战术战略来滔滔不绝,睥睨天下。但要说到怎么把一万人全须全尾地带到三百里外的指定地点,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被耻笑了两千年的赵括和马谡。

就这,才仅仅是行军,还没摸到打仗的边呢。

大宋朝从赵光义开始,一帮子文人始终秉承着“我上我也行”的混账思路,打了败仗拼命跑,完全不管士兵们的死活,才导致了两宋一场场的“先胜后败”,一次次地挫伤着大宋的元气,一回回地掐灭大宋中兴的势头。

像极了“顺风浪,逆风投”的小学生。李申之在心中暗暗吐槽。

李申之的叫苦显得很没有骨气,但是不仅没有招致两位大佬的鄙视,反倒得到了很大的认可。

岳飞说道:“想那赵国的赵括,蜀国的马谡,军事才能不可谓不强,胆识谋略不可谓不大,却在带兵打仗之时过于自大,过于草率。申之年纪轻轻,就能有这分谨慎,着实不易啊。”

何铸也是不吝夸赞之色,说道:“国朝在迁都临安多年之后,人心思安,能征善战之士屡遭打压。年轻一辈中,能有志气如申之者,越来越少了。”

李申之一阵腹诽:你这是要捧杀我吗?有为的年轻人太多了,又不差我一个。你这么捧我,无非是想给我戴一顶高帽子,然后把我当驴使唤罢了。

何铸继续说道:“此次前往应天府,虽是知县,但也是附郭的知县,不出意外的话就在府治宋城县。官家到时会授意张相公,凡事都与你商量再行。”

附郭知县,意思就是州府城中的知县。大概意思就是,你是市政府驻地的社区主任,虽然管着这片地方,其实谁也管不了。在过去,都是“三生不幸”的人,才会当上附郭知县。

好在李申之不在意这些。既然决定了让他跟张浚搭班子,他就有一百种方法让张浚与他同舟共济。

但是现在,他还需要补上一块最大的短板。

“接下来,岳帅会如何安排?”李申之岔开话题,转而问起了岳飞的情况。

岳飞含笑不语,只是默默喝茶,何铸接过话头,说道:“按照官家的意思,岳帅会被流放两年。”

岳飞的案子是何铸审的,证据也是他搜集的。之前就说过,让岳飞流放两年的罪行,铁证如山,岳飞自身也认罪认罚。

再说,岳飞又不是第一次被闲置。反正宋金和议达成,宋金两国之间暂时也不会打仗,他刚好找个地方休息两年。

李申之说道:“定了流放的地点了吗?”

同样是流放,对不同的人,待遇能从天上差到地上。

就拿北宋来说,流放一千里,从开封城向北一千里,能到达沧州的宋辽边境,跟个大头兵一样戍边。但这还不是最坏的,要是向西走上一千里,到达延安,那可是宋夏的边境,实打实地交战,要打仗的。

若是经过一番上下打点,就能换一个方向流放。比如向南一千里,大概是武汉。向东南一千里,才刚到南京,还不够资格走到杭州呢。

既然秦桧死了,岳飞的事情大概率会低调处理,随便找个地方流放,走个过场罢了。但是流放到哪里,意义可就不同了。

何铸摇了摇头,说道:“暂时还没定。具体流放到什么地方,官家没给个定论。但是照往常看,很可能去福建。”

宋朝的流放也有个鲜明的特点,那就是草民的流放,通常是往北走,往西走,让他们去边境充军打仗,秉持着废物重新利用的想法,让他们服刑的时候继续为帝国发光发热。

对于文人的流放,却经常是往东走,往南走,最常见的地方是福建、广东、海南,让他们去教化民风,发展当地经济。要严格说起来,也是一种废物重新利用,让他们服刑的时候也不闲着。有趣的是,福建、广东的经济,大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打下的基础,恐怕与大宋政府的无心之举不无关系。

按照大宋的官场惯例,以及岳飞的预审预判,从临安向南一千里,福建的概率最大。

“一千里?”李申之若有所思,问道:“流放的地方可以选吗?”

流放的地方当然不可以选,这是朝廷的法度。但是凡事都有例外,只要上下活动得当,这事儿未必没得商量。

何铸问道:“你打算让岳帅去哪?”面对眼前的这个不满二十岁,连科举还没考上的年轻人,何铸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,是真心地在请教。

李申之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:“应天府如何?”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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